章節四：渾身解數
我陪雅雁一起搭乘Taxi回去，直到她進了家門以後我才搭車折返，雅雁的酒意還沒有完全消退，一路上她始終熟睡，幾乎沒什麼機會談上話。在回程的車上，我只傳了一封訊息給她，問她什麼時候出國，除了這個，我整顆腦袋想的都是她交了新男友的事情。
熬了一整個夜晚，我的體力漸漸不支，前晚挨揍的地方突然覺得非常疼痛，一到家我便倒頭就睡。也不知道睡了多久……醒來已接近半夜。
我夢到雅雁又寫了一封信給我，但已經記不得內容，我只知道在信裡面，她把我想知道的答案全部告訴我，在夢裡，我哭得好慘，好慘。
「是啊……我有好多問題想問她。」我拿起手機準備發訊給雅雁，一開手機才發現雅雁在我睡著的時候傳了一堆訊息過來，我越看，眉頭越是緊皺。
《凱傑，謝謝你昨晚這麼照顧我。》
《我想你應該對我有些疑問……智宇是我的同事，這兩個月來在我被公司責罵的時候他一直陪在我身邊鼓勵我。》
」
《智宇跟我一樣都離職了，很神奇的是我們幾乎是一起想到要去澳洲打工度假的，在他的陪伴之下，我找回了一點信心，所以才決定試著交往看看。》
《我不是想隱瞞你，而是……我害怕以前的事又再發生，才一直等到思緒整理好之後，決定在昨晚告訴你。》
《但是，我一想到要告訴你，不知道為何心情突然變得很糟，然後……就被你看到昨晚的糗樣了……》
《”這幾個月以來我真的很開心”，其實》
……奇怪？怎麼最後這句話打到一半就沒了，看得我一頭霧水，我只好回傳訊息詢問接下來的字句。
＊ ＊ ＊
「雅雁，昨晚怎麼了？都沒接我電話？」
時間回到數個小時前，雅雁酒意已退，洗完澡之後，坐在沙發休息。智宇買了一些零嘴，來到雅雁的住處，雅雁一看到智宇，反射性地將原本打到一半的訊息發出，就將手機螢幕關上。
「昨晚喝了點酒，不太舒服，很早就睡了。」
「哈哈，是我讓妳心情不好嗎？還是一想到要去澳洲，緊張到要喝酒紓壓？」
智宇笑笑地說著，這男孩子外型陽光，活潑開朗，自信又幽默的談吐下，總是能讓他周圍的人覺得很放鬆。聽了智宇的話，雅雁只是微笑，搖搖頭。
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先別想了，畢竟下周就要出發了，我們現在應該好好計畫行程才對。」智宇拍拍雅雁的肩，露出了半月型的微笑。
這晚，智宇留在雅雁家過夜，睡前，雅雁打開手機，看見了凱傑回覆的訊息。
《雅雁，怎麼訊息才打到一半啊？妳什麼時候出發？》
《恭喜妳交了新男友……昨天怎麼會難過呢？妳應該要高興才對。》
《下週五出發。其他……沒什麼，晚安了。》雅雁回覆完，想到凱傑短短的兩行訊息，她轉身，背對一旁的智宇，看著窗外輕嘆了一口氣。
「大笨蛋……」雅雁閉上眼，決定不再多想。
＊ ＊ ＊
我呆呆看著手機螢幕，好像除了知道雅雁的出發時間是下週五以外，就沒有得到更多訊息。我在雅雁的對話框內將文字敲了又敲、刪了又刪，最後送出的卻只有先前無關痛癢的兩句話。
《睡了沒？》看了訊息，是思蓉。《明天早上九點我去找你，別亂跑。》思蓉難得用命令的口氣對我說話，她會這樣說，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……
＊ ＊ ＊
早上九時，思蓉準時來到我家，仔細一看，她有刻意打扮一番，平常只穿休閒上衣跟牛仔褲的她，今天卻穿起了短裙。
「你最喜歡的豬肉蛋餅跟奶茶，拿去吧。」我接過早餐，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，閒話家常之餘，我發現今天思蓉不時用她的無辜眼神注視我，我被這樣看著居然覺得有些害羞，不好意思地低著頭，一時間我們倆毫無對話。
「思蓉……妳還要喝點什麼嗎？我有香檳跟果汁。」
「我要香檳。」
我打破沉默，轉身去倒了兩杯香檳，走回客廳時，思蓉已經站在陽台外，吹著微微的涼風。我遞給思蓉香檳，站在她旁邊，吹著微微的涼風。
「凱傑……跟我說說雅雁的事情，好嗎？」
「妳怎麼突然好奇她的事？」說完，我喝了一口香檳。
「前天晚上我撿到你的皮夾的時候，裡面有她的照片……為什麼之前我問你們是不是男女朋友，你卻否認呢？」
「……」
「唉。」我嘆了一口氣，說道：「我跟雅雁從高中就認識了，當時她是我們班的班花，高中三年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追求者，而我……只能在背後默默看著她，偶爾為她趕走黏人的蒼蠅。」
「有一次她為了甩掉其中一隻蒼蠅，請我幫忙假裝她的男朋友騙騙對方，記得那一裝就是三天吧。事後她請我吃飯，從那時候開始我們越走越近，而我始終保持著好朋友的關係，她始終是顆耀眼的星，畢業之後一直到現在，越來越閃亮。」
「我一直覺得我高攀不上她，加上她下週末就要出國兩年了，我想我應該是沒什麼機會了吧。」我將手中的酒杯，放在陽台的小桌上。「笨蛋，哪有什麼高攀不上的道理！」思蓉聽完，也將酒杯放下，轉身衝著我說道。
「你真的不是普通的遲鈍！」思蓉說完，將身子靠近我，越來越近。
「凱傑，你溫柔體貼，又才華洋溢，為什麼不對自己有自信一點？你知道嗎……我……我沒有笨到看不出來你對雅雁的感覺，有好幾次我都想越過那條線取代她。但我的個性，就是不服輸，我想贏，我要贏得光明正大！」
「什麼意思？」我露出疑惑的表情，思蓉一口氣講了那麼多，我還真有些聽不懂。
思蓉一臉「我實在是服了你」的表情，扶著額頭，然後看著我說：「還有一週的時間吧！你既然喜歡雅雁，就鼓起勇氣去告訴她，不要在這邊演內心戲，不然……我可是會從她手中搶走你的！」
「我不希望你心中有任何遺憾！我只希望看到你快樂，凱傑。」
我這次真的聽明白了，第一次看見思蓉這麼正經地跟我講這些話，以往她總是笑嘻嘻像個小孩子，沒想到在感情這層面，卻比我成熟、勇敢許多。鮮少面對這種情況的我，只能沉默以對，思蓉卻可以做出如此若無其事的表情……
「好，我知道怎麼做了。」我以再堅定不過的語氣說著，拿起手機撥了電話：「阿暖，是我，聯絡一下基哥。」「什麼事這麼緊急？我還在睡呢……」
「先別問這麼多，快，待會老地方見。」
我走到工作桌，隨手抓了幾張空白的樂譜，驅車前往練團室。
＊ ＊ ＊
經過一連三天的奮戰，我們總算是以樂團的演奏方式做出一首完整的歌，聽了不下百次，並修改至完美的程度我才放心。
這天是週三晚上，我打算前往雅雁家，親手將這熱騰騰出爐的單曲交到她手上，眼見阿暖跟基哥累到幾乎是黏在練團室的地板上睡著，我不忍心叫他們倆起床，只好讓他們倆繼續睡。
我走出練團室大門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口。
「我也要去。」我用銅鈴般的大眼盯著思蓉看，我不能理解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。
「是阿暖跟我說的，他說你錄好就一定會去找雅雁，我才會在這邊等你。」
「妳確定要跟來？這樣挺奇怪的……」我抓抓頭，有些為難。
「才不會！」思蓉像個小孩子對我嘟著嘴說道。
「好吧，我看是阻止不了妳了，那妳答應我，在車上等就好。」
思蓉點點頭，我們便一同前往雅雁的住處。
＊ ＊ ＊
來到雅雁家樓下，燈是滅的，我按按電鈴，也沒人應。「可能買吃的去了吧……我在車上等一會兒好了。」我回到車上，傳訊息給雅雁，卻沒有已讀顯示。
一個多小時過去了，已經快晚上十點半，我有點著急，思蓉等得累了，就下車走走，在雅雁家門口晃來晃去。
「欸欸！凱傑，你看這個！」思蓉從信箱找到了一封信，署名給我的，我正納悶著為什麼雅雁家的信箱會放著我的信，思蓉想也不想就解釋說：「那一定是她留給你的，她知道你會來。」
一看到我拆開信，思蓉撇過頭迴避。
《凱傑，很抱歉我騙了你，實際上我搭的是週三晚上十二點的飛機，所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我已經在澳洲的國土上了吧。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送機，可是一旦想到要在你的眼前離開，我無法想像那會有多難過。從以前到現在你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，我一直銘記於心，無法忘懷。可惜兩年前的傷，讓我封鎖了內心，我不忍心讓你的情感付諸流水，我相信你值得更好的人。 雅雁 筆》
我看著信，雙手顫抖，眼淚在眼眶裡不停打轉……但現在還不是落淚的時候！今天不就是週三嗎？雅雁還有一個小時才要上飛機啊！我還有時間，我還有時間！
我在心底吶喊著，並催促思蓉趕快上車，順便在路上告訴她信裡面的內容。
「雅雁……妳其實一直都知道的，為什麼不能再等我一下……為什麼？」
「我不要妳的出現，像是曇花一般……」
油門踩得越來越緊，已經不在乎會收到多少罰單了，不過三十分鐘的時間，我已經到達機場，一下車，便急Call雅雁，但雅雁還是沒回音，我便與思蓉分頭尋找。
＊ ＊ ＊
機場的出境大廳內，面對即將到來的新環境，智宇顯得興奮無比，不斷比手畫腳地對雅雁陳述未來的願景，雅雁時而認真、時而敷衍，偶爾眉宇間的若有所思，智宇卻完全沒發現，只是自顧自地一個勁兒講。
「智宇，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，我先去走走。」雅雁走著走著，打開手機，發現凱傑傳來的訊息預覽視窗跟未接電話，她覺得驚訝，猜想那封信應該是提前被凱傑看見了，雖然心裡有數，但並不敢點進去觀看前面的訊息。
雅雁走到驗票口附近，眼角瞥到了在入口附近的凱傑，因為沒有買票，而無法進來入境大廳，正在外頭東張西望著。她本能閃身躲避凱傑的視線，但是心跳卻很快、很快……
「凱傑……他怎麼來了，怎麼辦……我該見他嗎？」雅雁的心亂成一團，左右矛盾，本以為自己在出境之後凱傑才看到信的話，會讓自己的愧疚感減少一些，沒想到卻發展到如此窘境，雅雁面對現在的情況，心底卻有一絲後悔。她的心裡還是很希望再見到凱傑的，掙扎著，一會兒，她決定面對自己的內心，心想也許這樣做會讓兩個人都好過一點。
「凱傑……」雅雁嘗試走去凱傑的視線範圍，但無論怎麼走，都看不見剛才東張西望的凱傑，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雅雁開始緊張起來，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撥出電話……
＊ ＊ ＊
我到了機場，聯絡不到雅雁，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亂竄。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看我的訊息、也不接我的電話……但我心底想著，如果我是她，會不會也是一樣的反應？我跟思蓉在出境大廳入口會合，沒有買票，更遑論進去了…只能在最近的範圍內尋找雅雁的身影。
我看著剛錄製好的新單曲，想到今天可能無法交到雅雁手上，無力的手卻不自覺地越握越緊。這時，思蓉卻像是想到什麼，用力拍了我一下。
「凱傑，我有辦法了！如此如此、這般這般……」思蓉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著，聽起來應該是她從某部電影或小說中學到的方法，讓她此刻非常有自信。
「這有點難為情啊……而且……」
「不用怕！你只有這次機會，再不把握就來不及了！」思蓉一邊推著我，一邊催促著。「快點去！」我拗不過思蓉，只好硬著頭皮往她說的地方前進。
「……思蓉說的沒錯，如果錯過，就再也沒機會了。」
我握緊拳頭，深呼吸，走進了播音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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