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節三-遍體鱗傷
最近的課變得特別多。
聖誕晚會之後，也許是我們PhD樂團的存在再次被喚醒，有許多人慕名而來找我學吉他，阿暖跟基哥自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。而我的學生思蓉，進步的速度飛快，她還異想天開地問我能不能成為PhD的團員之一，我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，不是說她不好，而是那兩個像豬哥一般的團員，有女孩子入團的話，他們是絕對不會聽從我的指揮的。
我低頭看了一下Line的訊息，是雅雁，關心我最近的授課情況。從那天太陽劇團的表演結束已經過了兩個多月，這段期間雅雁陷入了非常忙碌的狀態，據她說是因為上次的客戶沒有談成，回去後狠狠地被上級責罵了一頓，畢竟她是公司的超級業務，對公司來說，這種「小小的錯誤」是不應該犯的。
但這兩個多月來，我跟雅雁始終保持良好的互動，滿心期待著機會的來臨。
《壓力一定很大吧……我無法想像是我的話能不能負荷得了。》我回訊，不知道這種話算不算對她的鼓勵，其實我是要誇讚她真的很了不起。
《凱傑，其實我反而羨慕你可以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。》
《我還欠你一次下午茶，記得嗎？不如今晚好了，反正是週末，我們改去Ｚ酒吧，你有空嗎？》雅雁主動邀約，豈有拒絕的道理？我回訊說，今晚的課結束後會馬上過去。
今晚，是思蓉的課。
＊ ＊ ＊
「凱傑你看！我征服這首歌的fingerstyle了！如何啊？哈哈～」
思蓉笑得開懷，她真的是我教過學習能力頂尖的學生，我也不吝大大讚美她一番，並舉起大拇指在她的吉他音箱上按了個讚。
「凱傑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？」思蓉看著我，又是那雙無辜的眼神。
「嗯，是啊，看到我的學生進步這麼快，哪有心情不好的道理？」
「那今天課就到這裡，我先走了，跟人有約。」我對思蓉做了個加油的手勢，思蓉卻學古代文人向我打躬作揖，看得我哈哈大笑。
酒吧距離思蓉的家不遠，我向酒吧走去，在門外還能聽得到思蓉練習吉他的聲音。
＊ ＊ ＊
「咦？這不是凱傑的東西嗎？真是粗心大意，上次掉了講義、然後是弦油、這次又掉了什麼呢……？」思蓉發現了凱傑遺落下的折疊式皮夾，一撿起厚厚的皮夾，馬上就看見一張女孩子的照片。
「她不就是那天一起看太陽劇團表演的女生嗎？」
思蓉的心頓時糾在一塊兒，鮮有的一股酸意在眉間表露無遺，花了數秒鐘壓抑下非理性的舉動，她覺得把皮夾交給凱傑比什麼都重要，隨手拿了件外套，奪門而出。
＊ ＊ ＊
我到達酒吧門口，不見雅雁的人影，夜晚天氣涼，她一定是進去等我了才對。我背著吉他走進去，酒保還誤認為我是來代班的駐唱歌手。
「我是來找朋……」話還沒說完，就瞥見那熟悉的背影趴在後方桌上。「雅雁！」我趕緊上前照看，散落一桌的啤酒罐，還有一瓶喝了一半的VSOP白蘭地。
「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喝了……還好嗎？雅雁、雅雁！」我搖搖雅雁試圖叫醒她，服務生一看到我，就上前關心，並表示雅雁很早就來酒吧了，一個人在這喝了好多酒，她只說在等人，也不好意思一直干涉。
「我們原本想說打烊之前你還沒來就要幫忙送她回家的。」服務生見我來到，覺得放心，就繼續去做其他的事。我因為要喝酒的關係，並沒有開車過來，正想叫部Taxi，手往口袋裡一陣亂摸，才發現皮夾不翼而飛。
「一定是忘在思蓉家了，趕快過去拿還來得及。」我打開手機才發現有很多思蓉的未接來電，應該是她發現我的皮包，想通知我吧，只顧著走路，都沒聽到電話……想到這我真想狠狠地拿腦袋去撞水泥牆。
「麻煩你們幫我叫部Taxi，我馬上回來！」
我衝出酒吧，拿出手機一邊撥給思蓉，一邊往思蓉的家跑去。
＊ ＊ ＊
「思蓉！妳在哪？」
我應該是同時與思蓉拿起電話狂奔的，導致我跟她擦身而過都不知道，要不是她放下手機叫住我，只怕我到思蓉家反而會撲了個空。
「凱傑！」
我聽到的不是電話聲，而是思蓉在後頭叫住我的聲音，我「煞車」不及，一個勁兒撞上前方轉角的行人。
「唔，好痛！」
「你這傢伙不長眼了是嗎！會不會看路啊！」我撞上三人一組的惡煞，渾身刺青，滿臉橫肉。「臭小子！」砰的一聲，我被為首的惡煞踹飛，摔倒在行人道上。
「凱傑！你有沒有怎麼樣！」思蓉跑到我身邊，關心我的傷勢，相當緊張。
「你這一撞把飲料都灑在我的新衣服上了，看你怎麼賠償，兄弟們，教訓他！」惡煞氣到失去理智，大動干戈，我被兩人一前一後包圍起來，只能抱著頭不斷防禦，混亂中我劃傷了右手，鮮血直流。
「來人啊！有人打架！」思蓉的叫聲引來了附近居民的注意，惡煞悻悻然離開，我則在地上低聲哀嚎，一時間連站起來都覺得吃力。
「凱傑……你的右手一直在流血，我趕快叫救護車，送你去醫院。」思蓉說完就拿出手機撥打電話，我趕緊抓住她的手，阻止她打電話。
「我……先包紮一下就好了，妳快去Ｚ酒吧，雅雁喝醉了，要送她回……回家。」我察覺到思蓉一聽到雅雁的名字，表情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，看得出來她有點不情願，但是看我傷成這樣，似乎又無可奈何。
「我不知道她家住哪……不然，先送到我家好了，反正我一個人住！」思蓉轉身前往Ｚ酒吧，請服務生幫忙扶雅雁上了Taxi，再順道來接我。
＊ ＊ ＊
我不知道雅雁怎麼會醉成這樣，以前的她是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的，看著她躺在思蓉的床上，感覺不太好受。
安頓好雅雁，這才決定去醫院治療我的傷口，我走到玄關，再回頭看看雅雁，又看到思蓉……心裡覺得有些過意不去。
「思蓉……謝謝妳。」思蓉聽見，對我點個頭，微微笑。
＊ ＊ ＊
「呃……這……這是哪兒？」
雅雁醒來，只覺得頭痛欲裂，看著房間的擺設，能聯想到是女孩子的房間，既然看起來不是危險的地方，雅雁的警覺性也就稍微降低，繼續躺下休息，雙眼盯著天花板發呆。
「妳醒了，來，喝個水吧。」思蓉走進房間，遞給雅雁一杯溫水，還有熱毛巾。「這是我的房間，妳就暫時先當自己家吧，不用見外。」思蓉還是頭一回那麼仔細看著雅雁，心想對方長得真是標緻，就連喝醉了也帶有幾分嫵媚，如此魅力也難怪一直深深吸引著凱傑。
「抱歉，我好像給妳添麻煩了……凱傑他人呢？」雅雁用熱毛巾敷完臉，覺得恢復幾分精神，便主動詢問思蓉。
思蓉把幾個小時前的經過告訴雅雁，雅雁只是靜靜聽著，沒有任何表示。
「恕我直說，妳沒等凱傑來，就自己喝成這樣子……」
「給添麻煩的不是我，而是凱傑。而且妳知道凱傑他一直對妳……」
「我回來了。」
話被打斷，凱傑從醫院包紮回來，便直奔房間。
＊ ＊ ＊
「對不起……」雅雁低著頭，應該是在自責喝醉的事。
「沒事了，雅雁，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我拉張椅子坐在床邊，思蓉見狀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，只留我跟雅雁獨處。
「哼！」我彷彿能感受到思蓉沒好氣地站在門外，雙手叉著腰。
「凱傑，謝謝你，我都聽思蓉說了，你的傷……還好嗎？」雅雁輕輕摸著我的右手，她覺得這個傷她也有責任，我告訴她不用介意，是我不小心的，而且醫生已經幫我處理過，沒什麼大礙。
「凱傑……我……」雅雁突然眼眶濕潤，我拍拍她的肩，她一下子無法控制，突然抱住我，眼淚瞬間決堤。
「嗚嗚……凱傑……對不起！對不起！」我當下一時反應不過來，搞不清楚雅雁是為我的手傷而哭、還是為了宣洩公司的壓力……反正不管如何，當下只能讓她發洩一下情緒再說。
片刻，雅雁的情緒已經慢慢穩定下來，我摸摸雅雁的頭，她的髮香總是能讓人覺得放鬆，我認為是個好機會，雅雁再也沒有比現在這個時候更靠近我了。
「其實，雅雁，我……」
「我被公司辭退了，凱傑。」我趕緊吞回即將出口的話，一言不發。
「凱傑，這兩個多月來我的業績大打折扣，公司不能接受我的退步，所以才決定辭退我。」「怎麼這樣……這間公司也太勢利眼了吧！妳過去為他們創造多少利潤啊，怎麼能說辭退就辭退！」我著實為雅雁抱不平，同時亦感到無能為力。
「但是，這幾個月以來我真的很開心。」
我並沒有很刻意解讀這句話，只顧著問雅雁之後的打算。
「我打算去打工度假兩年，回國後再重新開始我的人生。」雅雁說道，非常堅定。
「妳自已一個人去嗎？一個人到異地生活兩年？」雅雁聽完，深吸了一口氣：
「不，和我男朋友。」那瞬間，我像個石像呆在原地，時間……就像靜止了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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